李亦航哆哆嗦嗦地说:“我可以、我可以跟你说吗?”
二鱼没什么耐心:“说。?3~w′w·d~.¨c·o~m·”
“你不要告诉别人!”
二鱼:“我能告诉谁啊?”
李亦航再次回头望了望巷口,有人骑着拉菜的三轮经过,他立刻抓着她又往里走了走,然后,他抖着声音说了:“你认识李宣吗?”
他上次问她的时候,她没回答他,但是这次她点了点头,愿意说了:“认识,我们班的。”
李亦航眨眨眼,有根松落的睫毛掉进了他眼睛里,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出来。
“怎么了?你也认识她?”二鱼疑惑地问,“她不是退学了吗?”
李亦航揉着眼睛,声音也揉起来,沙沙的:“她死了。”
二鱼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了,李亦航信誓旦旦的语气往她的世界里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:“……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。”
“干嘛咒人家死?”
李亦航哭闹起来:“我没有乱说!我没有乱说!”
二鱼按着他,也许是这件事太吓人,她主动把他往里拖了一点:"那你说,她怎么死的?"
“溺死的。/x/i¢a?o~s+h\u~o~g+u,a\i`.`c′o′m!”李亦航放下手,眼周被他揉出大片的红肿,“就在立江边。”
那几年小学的暑假总是伴随着“水深危险,请勿私自下河游泳”的警示来的,立江每一年都吞去几条不知名姓的年轻的生命,政府不得不在教堂上宣传预防。但是二鱼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。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握着他肩膀的手下意识松开了,后退两步,她努力条理清晰地说:“不可能。这种事警察肯定会去查的吧?老师都没消息呢,你怎么会先知道?不可能。”
听到“警察”两个字,李亦航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,他又开始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起来,嘴里念叨着“他们会打死我”之类的话。
他的神情实在是太不对劲了,二鱼看着他的样子,自己也害怕又痛苦,吼道:“说啊!到底怎么回事!”
“我!我看见了……”李亦航一双凸得快要瞪出来的黑眼珠子终于在她脸上聚焦,直直凝视着她,脸上的泪痕像是被抓挠出的割伤,那样的一双眼睛让她感到毛骨悚然,“当时我就站在岸上。/x/i¢a?o~s+h\u~o~g+u,a\i`.`c′o′m!我看着她,沉下去的。”
二鱼也在看着他,本能让她喃喃地问:“为什么不救她?”
“我不会游泳,我不会游泳。”李亦航皱起一张脸,幼小的一张脸,因瘦弱而崎岖的一张脸,每一条皱隙中都涌出绝望的河流,“我不能跳下去救她,那样我也会死的。”
“我跑到桥上去找人救她了,可是回来的时候,她已经不见了,她不知道被江水冲到了哪里。”李亦航嚎啕大哭,一句话让他说得喘不上气,那样一张崩溃无望的脸再不掩盖地出现在二鱼面前,她喉间发苦,好一会儿失去了自己的声音。
可是李宣死了!那个有点小聪明、可怜又可恨的同龄女孩子,曾经她们坐在一间教室里学着同样的知识,曾经她们在慵懒的午后拿着小纸片,奔跑着在玩她提议的游戏。一直若即若离的,只有在那个时候关系才缓和一点的她们。可是李宣死了!
二鱼恨恨地对哭泣的李亦航说:“为什么你们要去立江?为什么?不去她就不会死啊!”
李亦航痛苦地佝偻起身子,枯萎在原地,局部下起倾盆大雨:“她提议的。她说,想去游泳。”
“她退学了,她爸爸还是打她。她说,天气好,想穿着花裙子,去立江边,游一次泳。她还没有游过泳,她说,夏天的江水是凉丝丝的,一定可以冲淡我们身上伤口的痛感。”
盛夏天,他把自己身上厚重的外套拉链拉开,捞起长长的袖子,拉开他的领口。他还没发育起的、却已经瘦骨嶙峋的幼体上,遍布着淤青和伤痕。
二鱼满面哀伤地看着他的身体,叹一口气,眼泪落下来:“谁打的。”
李亦航又窸窸窣窣地把衣服穿好,小声说:“我爸爸。”
二鱼在痛苦中顿悟了,明明毫无关联,为什么他和李宣会玩到一起。
可是她前九年的人生中没有爸爸。拥有的仅仅三个月的新爸爸的经验,不足以让她去理解,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爸爸各不相同。为什么有人满怀期待地去成为一位幼童的避风港,为什么又会有人毫不在乎地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