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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一诺千金

震耳欲聋的喧嚣终于在一个月后渐渐平息。/萝·拉+暁/说! _首.发^

堆积如山的贺礼被分门别类地锁入库房深处,空气中弥漫的酒肉脂粉气息被几场清冷的冬雨冲刷殆尽,只留下庭院里山茶和蜡梅幽冷的暗香。

刘府那金碧辉煌的重重门第,在年节将尽的萧瑟中,显出一种沉淀下来的、近乎凝固的威严。

刘岳昭屏退了左右,独自一人,踏着“存养堂”前冰凉光滑的汉白玉丹墀,一步一步,走向那高阔森严的厅堂。

巨大的朱漆门扉敞开着,里面空旷无人。

白日的光线透过高窗上的明瓦,在打磨得能照见人影的金砖地面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,光柱里尘埃无声浮沉。

没有了宾客的喧闹,没有了烛火的辉映,这耗费巨资打造的煌煌正堂,此刻竟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、墓穴般的空旷与死寂。

他停在那块巨大的“存养堂”匾额之下,仰着头。

赤金九龙边的匾额在幽暗的光线下,依旧散发着沉甸甸、冷冰冰的光泽。

这三个他亲自定下的字,此刻悬在如此高处,俯视着他,竟带着一种无声的审判意味。

存养?他心中默念。存何物?养何气?

是存这满堂的金玉珍宝?是养这一品大员的赫赫威仪?

他缓缓闭上眼。寂静中,那些被盛宴笙歌强行压下的声音,又如同地底渗出的寒泉,汩汩地冒了出来。

不是凄厉的嚎叫,而是无数细碎的、带着浓重地域口音的低语和叹息,夹杂着刀兵碰撞、火枪轰鸣、战马嘶鸣、烈火燃烧的遥远背景音。

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脸孔在黑暗中沉浮,贵州深山苗寨冲天火光里妇孺惊恐的眼神,乱军阵前倒下的袍泽兄弟……

最后,无比清晰地定格在一张苍白清癯、带着浓浓书卷气却无比坚毅的脸上梁学钊!

刘岳昭他的结义兄弟!那个在贵州平叛最危急的时刻,替他深入虎穴与叛军谈判,最终被背信弃义的叛匪炸得粉身碎骨的恩人!

梁学钊临死前那饱含托付与信任的眼神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和对身后事的牵挂。

他紧紧抓着刘岳昭的手,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:“大哥……护我……英儿……娶……月娥……”

那微弱却重逾千斤的遗言,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在刘岳昭的灵魂深处!

刘岳昭猛地睁开眼,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,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
他大口喘息着,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窒息感。

他扶着旁边冰冷的金丝楠木立柱,支撑住有些摇晃的身体。

目光再次投向“存养堂”的匾额,那金漆大字仿佛扭曲变形,化作了学钊临终时恳切的双眸,无声地质问着他,提醒着他那个未能兑现的承诺。

承诺!对结义兄弟的承诺!对救命恩人的承诺!

这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下,埋着他半生征伐积下的如山血债,更压着他对学钊那份沉甸甸的、未能偿清的亏欠!“存养堂”三个字,此刻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。

这堂皇的匾额,真的能镇住那些枉死的冤魂吗?

真的能掩盖他对义弟遗孤的疏忽吗?还是,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?

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空虚和恐慌攫住了他。权势、富贵、颂扬……

这些他曾以为坚不可摧、足以填平一切的东西,在这死寂空旷的大堂里,在这无声的审判下,竟显得如此苍白脆弱,如同阳光下的露珠,随时可能消散。

他需要抓住点什么,需要做点什么,来填补这骤然出现的、深不见底的空洞,来证明自己……并非忘恩负义之徒。

学钊的遗言——“护我英儿……娶月娥”,如同黑暗中的惊雷,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响!

一个尘封多年、因战乱和仕途迁转而被他搁置的诺言,带着孤注一掷的救赎渴望,疯狂地缠绕上来:找到英儿!完成婚约!

这是他欠学钊的!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、证明自己心中还有“存养”之念的救命稻草!

他猛地转身,脚步有些踉跄地冲出“存养堂”冰冷空旷的大殿,对着外面空旷的回廊厉声喊道:

“来人!快!传刘福!立刻!马上!”

声音在巨大的府邸中回荡,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决绝。~8*6-z^w^w^.`c*o`m*

正月刚过,料峭的春寒依旧锁着湘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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