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的脸。
而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里,听见了更远处传来的、整齐的“嗒嗒”声,像无数木屐正踏过凌晨的街道,朝着这个即将被新面具填满的房间,一步步走来。
那串“嗒嗒”声突然裂成无数细碎的节拍,像有千百双木屐同时踩在沥青路上。我涣散的目光扫过窗帘缝隙——窗外的梧桐树枝条正以非自然的弧度扭曲,叶尖滴下的不是露水,是粘稠如糖浆的黑液,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符咒。
指骨猛地撬开我的下颌,腥臭的气息灌入喉咙。我看见床头柜上那团肉丝织成的面皮突然凸起两道血痕,像被无形的手按出了眼窝,接着从裂缝里挤出两颗浑浊的眼球,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抽搐的瞳孔。
“噗通。”
卧室门被什么东西撞得向内凹陷,木屑飞溅中,一个裹着蓝染浴衣的身影倒栽进来。那不是人,是件被撑破的旧和服,领口处钻出一束束白发,发间卡着半片碎掉的梳妆镜,镜面里映出的不是我的房间,而是仓库里那堆腐烂的面具。
和服下摆突然炸开,露出几十只干瘪的脚掌,每只脚都套着开裂的木屐,正整齐划一地在地板上跺着步。空气中浮起密密麻麻的灰点,凑近看才发现是无数枚脱落的纽扣,它们像黑色的甲虫般爬满墙壁,在墙纸表面拼出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忘れないで(不要忘记)”。
掐着我喉咙的指骨开始发烫,骨节间渗出焦油状的液体,滴在被褥上就燃起幽蓝的小火苗。~如?文¨徃¢ /唔-错·内.容′那些火苗没有温度,却在床单上烧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,正是仓库里那些面具的表情。
能乐面具下的黑发己经爬到了床边,发丝末端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,花瓣是剥落的金箔,花蕊里蠕动着细小的、穿着迷你木屐的黑影。
“该换新的了……” 能乐面具发出齿轮摩擦般的声响,面具上的金箔突然裂开,露出后面真正的“东西”——那是张由无数张人脸碎片拼凑成的脸,左眼是狐狸面具的裂缝,右耳挂着布娃娃的纽扣眼睛,下巴上还钉着半把生锈的剪刀。
窗外的黑液己经淌成了河,顺着墙壁爬进房间,在地板上汇成一片粘稠的湖泊。湖面上漂着更多“东西”:
缺了口的茶碗里伸出半截指骨,正用指甲敲着碗沿;断齿的梳子咬着一绺头发游过来,梳齿间卡着的眼球在黑暗中发着光;还有那把红绸剪刀,此刻红绸带己变成血色的血管,缠绕着剪刀柄突突跳动。
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轻,像被抽走了骨头。指骨松开了我的喉咙,却插进了我的锁骨,冰冷的触感顺着神经蔓延,
眼前的景象开始溶解——墙壁变成了仓库里的朽木,天花板漏下的不再是月光,而是百鬼夜行绘卷里那种暗黄色的光,无数妖怪的影子在光影里翻腾。
“看,新面具多合适。” 拼凑脸的东西举起一面水镜,镜面里映出的不是我,而是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形轮廓,皮肤是粗糙的 papier-maché,
裂缝里渗出和狐狸面具一样的暗红色液体。我的意识像被揉碎的纸,正一点点被塞进那个空洞的躯壳里。
木屐声己经到了楼下,整栋楼都在随着那整齐的节拍震动。地板上的黑液湖泊开始沸腾,冒出的气泡破裂后变成一张张哭泣的面具,它们飘到空中,组成一条扭曲的长队,从窗户延伸向黎明前最黑暗的街道。
拼凑脸的东西伸出手,那只手由无数件废弃器物组成:手腕是断裂的伞骨,指节是纽扣和图钉,掌心躺着一枚沾满血垢的面具扣。它将扣子按在我眉心,剧痛中我听见自己的皮肤裂开的声音,像打开一个尘封多年的旧木箱。
“百鬼夜行,缺一不可呢。”
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,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倒在血泊里,空壳般的躯干上慢慢绽开裂纹,而那些从窗外涌进来的、戴着各式面具的“东西”,正排着队从我裂开的皮肤钻进去,每一个都低声重复着同一句话,像古老的咒语:
“别忘了……你也曾是被扔掉的……”
楼下的街道上,“嗒嗒”的木屐声终于汇聚成洪流,朝着东方鱼肚白的方向行进。队伍末尾,一个新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加入,它戴着刚刚成型的、还在滴血的面具,
面具的裂缝里,嵌着一双属于活人的、充满恐惧的眼睛,正徒劳地望着这个再也无法逃离的、由遗弃与怨念构成的永夜。
队伍行至巷口时,我面具上的血缝突然渗出滚烫的粘液。那些粘稠的液体顺着颧骨滴在木屐上,竟在青石板上烧出细窄的裂痕——裂痕里冒出惨白的烟,
烟缕聚成无数微型人脸,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