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说可笑不可笑?节烈勒死寡妇,孝道便要活埋孤女么?
我总疑心这‘孝’字许是饕餮变的。幼时,娘跟我讲《二十西孝》郭巨埋儿得金,我便觉可怕,如今才懂:那金子原是孩子的尸骨化的。尤老爷前日说‘守孝是报养育之恩’,可当年我姨母咽气前攥着我的手说‘去大城市见见世面吧,墨儿’,他倒忘了?
昨儿给尤瑞那个不要脸的唱《穆桂英挂帅》,唱到‘辕门外斩子’时,尤老爷摔了茶盏。他肯定是怕了——怕我真学穆桂英,把孝堂当校场,一刀劈了那虚伪的姨父和表哥!
上回逃跑被抓回时,他捆我的绳子竟是用《孝经》编的。陆先生,我且问你:若孝道真如鲁迅说的节烈一般,是‘无主名的杀人团’,我这一刀,该斩向枷锁,还是握刀的手?
可笑,可叹。我许是癔症了,我定是被他们逼疯了。我手中别说甚么‘刀’,连能扔向他们的‘石子’也无一颗。
不知为何总觉得天地之间处处是枷锁,处处是围栏。出门上街去,那些人说的话也不堪入耳。可我根本不认得他们。为何连‘离开’也是错误?
陆先生,你说,我能去到杂志里头说的‘北平’和‘上海’吗?那地方,晚上真有可亮可亮的灯吗?不用打灯笼?
墨 顿首
腊月于尤家紫蔷庭”
原来副本里大杀西方的女鬼,也有过这样迷茫脆弱的时期。
在新的文化、新的思想席卷这片土地时,贵德镇的苏墨,还在被那些陈旧腐朽而落后的观念束缚着,最终……走上了无可挽回的道路。
鹿稔心中有些不痛快,抿着唇将杂志、报刊与那封信摆在一处,按下了快门。
相机上方的进度条一动,走到了80%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