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父母因公殉职,谁愿意找叶延川来谈话,老爷子从公安厅退任,穿半辈子白衬衫,肩章三颗星一银色橄榄枝。
每次家长谈话,都像给领导作报告,孔薛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领导。
“最近缺钱花吗,”叶延川问孙女。
清筠陪着爷爷走出教学楼,不自然地嬉笑:“我不缺钱,爷爷你别跟我犯愁。”
叶延川最了解孙女:“我有什么犯愁,我抓罪犯40年,什么事没遇见过,路都是自己选的,心结还要自己解。”
清筠垂着头,挽着爷爷的手臂,不吭声。
叶延川瞥她一眼:“总之爷爷做你的退路,叶家的孩子总不会太怂。”
清筠笑眯眯的,却是一副执拗的态度:“我想等等看,也不会给爸妈和爷爷丢脸。”
叶延川明白,清筠在以这种方式追思一年前不幸殉职的长子叶雲夫妻。
从去年9月份叶清筠在烈士陵园外,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,默然接受父母离世的消息,她的成绩从全省第一首接跌入全校200名开外。
叶延川曾问过她:“君君,你是学不进去吗?”
清筠混不吝地龇牙笑:“我次次考得这么垃圾,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管教我?”
“……”
老人终于明白,清筠在祭祀,年少心中最后的希冀,她并没有见过父母下葬的仪式,没有参加遗体告别,因为缉毒警察惨死毒枭之手,家属不能参与殡葬过程,是对遗孤的保护。
清筠坐在叶延川的车上,陪爷爷说体己话的时候,看见校门口同样被叫家长的孟弦野,插着兜懒洋洋地站在路边。
面前黑色轿车锃亮。
后车窗完全降下来,一个男人劈头盖脸地训话。
“让你转校到实验中学是来学习的,你染个黄毛给谁看呢!”
男人声若洪钟,祖孙俩坐在车里都听得真切。
孟弦野眼梢低垂,墨色的眼睛冷漠、不屑。
孟京逸的嗓音极具穿透力:“次次让学校叫家长,你不要脸,孟家的脸还要!”
孟弦野“啧”一声,挑唇讥笑:“你可以不来,我不会找你。”
旋即抽出支烟,咬在嘴里点燃。
孟弦野吐出青白烟雾,回怼:“我现在花的是外祖父留下的信托,您要是实在看不惯,我也可以彻底不回孟宅。”
“你是什么玩意!!有本事你更名换姓,再也别姓孟!”
孟弦野轻狂坦荡地走向校园,身后的烟雾被打散,傍晚的余晖在空中折射成紫靛光影。
叶延川淡淡地扫过前车的牌照:“这也是你同学吗?”
“是,他是我同桌。”
“你们平时关系好吗?”叶延川问。
清筠不疑有他:“基本不说话。”
“嗯。”
清筠笑:“没人知道你是我爷爷。”
叶延川笑着揉一把孙女的头发:“我什么时候怕这个,好好读书,什么样的家庭背景都要有文化。”
清筠推开车门,在背离爷爷的一瞬,心底涌起说不清的情愫,然后扮成一张笑脸俯身向车内的叶延川告别:“我回学校了,您注意身体。”
叶延川向孙女摆摆手,轿车缓慢驶离。
清筠迎着夕阳徐徐而行,校园里传来少年挥洒青春的呐喊。
她走的这条路,孟弦野刚刚走过,影子拉长在身后,在时间线上重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