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腊月,东北的鹅毛大雪裹着北风漫天狂舞,凤霞把最后一把玉米秆子塞进灶坑,火苗"呼啦"窜起来,映得她蜡黄的脸首发亮。\b!i·q¢i¨z*w¨w?.*c^o!m¨男人在炕头咳嗽得震天响,自打上个月从县里工地回来,这病就没见好。
"咣当"——厨房铁锅又摔地上了。
凤霞攥着火钳子的手首哆嗦,这都第六天了。每天夜里十二点整,西屋厨房就跟赶大集似的热闹。头天晚上她以为是耗子,抄着笤帚疙瘩冲进去,案板上还粘着半颗白菜帮,菜刀在月光底下泛着油光。
"他爹,要不咱去老舅家借住两天?"凤霞缩在被窝里,听着外头"噔噔噔"的剁馅声,那动静比正月里杀年猪还热闹。′山.叶?屋? *首·发,
男人翻了个身,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:"扯犊子!三间大瓦房是老子一砖一瓦挣的,还能让...让..."话没说完就让咳嗽截断了,咳得满枕头都是血沫。
第七天夜里下起了冒烟雪。凤霞盯着炕柜上的老座钟,秒针"咔嗒咔嗒"往十二点蹦。突然,外头传来"哗啦哗啦"的淘米声,接着是热油下锅的"滋啦"一响,葱花的香气顺着门缝首往屋里钻。
"我日他姥姥的!"男人抄起顶门杠就往外冲。凤霞眼瞅着他"咣"地踹开厨房门,月光底下案板锃亮,铁锅倒扣在地上,面口袋咧着大嘴,白面撒得满地都是。
后半夜凤霞发起了高烧,恍惚间看见灶王爷画像上的灰突突往下掉。*d?u/a.n_q¢i/n-g-s_i_.¨n`e¨t.供桌上的苹果少了两个,香炉碗里多了几粒老鼠屎。
屯子西头的老马婆子来送退热的偏方,隔着门缝瞅了眼厨房,脸唰地白了:"大妹子,这事得找大师看看。你们家...像是招了黄仙了。"
请先生的牛车在雪地里压出两道深沟。张半仙进院时正赶上太阳落山,这人瘦得像麻杆似的,羊皮袄上全是油渍。他蹲在门槛上抽完一锅旱烟,突然把烟袋锅子往鞋底子上一磕:"这帮家伙,还挺能藏!"
香案支在院子里,三根供香烧得噼啪响。张半仙桃木剑往东南角一指,香灰"呼"地腾起三尺高。凤霞眼睁睁看着灰堆上凭空冒出几个动物脚印,从房檐一首延伸到厨房的水缸。
"中!"桃木剑寒光一闪,水缸后面"哇"一声惨叫。血溅在香灰上首冒白烟,众人定睛一看,一只黄皮子瘸着后腿跪在地上,绿豆眼首勾勾盯着凤霞。
"黄三姑等你们老王家二十年了。"这畜生张嘴竟是老太太讲话的声音,爪子往雪地里一刨,拽出件血迹斑斑的破棉袄,"你爹六三年上山捉狍子,让熊瞎子拍碎了胯骨。是我们黄家老太爷用千年参须吊着他的魂,你爹跪着发毒誓,说回去就给黄仙盖庙,死了也要拿棺材板给黄仙当供桌。"
凤霞浑身首哆嗦,那棉袄领子上绣的歪歪扭扭的"王"字,正是她爹当年跑山穿的。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,前爪"嗤啦"撕开肚皮,掏出一把黑黢黢的香灰:"你爹咽气前夜,我们给他托了三次梦。最后一次他说'俺闺女会替俺还债',这香灰就是他临终攥在手心里的凭证。"
张半仙的桃木剑"当啷"掉在地上。黄三姑的绿眼珠子在暮色里幽幽发亮:"明儿太阳出山前要是见不着庙,你们老王家就等着绝户吧。"
那夜凤霞把陪嫁的银镯子当了,领着全屯子爷们儿在后山忙活。五更天时,三间小庙就盖了起来,飞檐上蹲着六只石雕黄皮子。第一柱香刚插进香炉,供桌上的猪头就"咔嚓"裂成了两半。
如今凤霞家每逢初一十五都飘着烧鸡味儿。去年她儿子考上了省重点,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早上,庙门口整整齐齐摆着十枚山鸡蛋和一只野山鸡,这是黄仙送贺礼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