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三刻,沈清妍房里的铜鹤香炉刚换了新香,小荷捧着青盐擦牙的瓷盅进来时,正见少奶奶对着妆镜理鬓角。£××搜?e搜_¤小!说%.?网\ ′±?最`?新?章?节°更@新1?-快+/
银簪子戳进鸦青鬓发里的动作比往日重了三分,发尾那朵珍珠攒成的茉莉都被带得晃了晃。
“少奶奶今日起得早。”小荷递上擦牙布,眼尾瞥见妆奁最底层的铜钥匙匣——匣上的苏府暗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像块淬了冰的铁。
沈清妍含着青盐水漱了漱口,吐在青瓷盂里的声音格外响:“去库房的车备好了?”
“备好了,陈管事的孙子昨儿送了两筐新摘的菱角,车夫说装在后车厢,给老库头们尝尝鲜。”小荷压低声音,“方才门房说二姑娘在角门等着,手里还抱着个蓝布包袱。”
沈清妍把帕子往妆台上一甩。
帕子是苏明远新送的并蒂莲湘绣,水红缎子被揉出几道褶子:“她倒积极。”
角门外的青石板还凝着露,苏若苕蹲在石墩上逗一只花狸猫,蓝布包袱搁在脚边,露出半截账本边角。
听见车轱辘声,她“噌”地站起来,发顶的绒花颤了颤:“嫂子早!我让厨房蒸了桂花米糕,老库头们牙口不好,垫垫肚子再查账。”
沈清妍下了车,目光扫过那包袱——蓝布洗得发白,边角还打着补丁,倒真像庵堂里管账的做派。
她刚要说话,苏若苕己熟门熟路掀开库房门帘:“陈伯!我带少奶奶来盘库啦!”
穿灰布夹袄的老库头从账桌后探出头,脸上的皱纹笑成朵菊花:“二姑娘可有日子没来了。上回你说的那套‘分类贴签法’,老奴照着把药材和绸缎分了架,找东西省事儿多啦!”
沈清妍跟着跨进库房,鼻尖立刻涌进陈年樟木香。a:5D4.看¥书%?D -{?追D最?新1_章a\°节§:
只见靠墙的榆木架上,每格都贴着小竹牌,红牌写“主子用度”,绿牌标“仆役例份”,连去年中秋剩下的月饼模子都单独标了“节令器物”。
“嫂子你看。”苏若苕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抽出一叠单据,“老夫人说大库进出要走流程,我照着前夫人的规矩理了份流程图。”她展开一张洒金笺,上面用墨笔绘着层层递进的方框,“采买要先报账房核价,领物需各院当家人签字,最后……还得我和嫂子各签一道。”
沈清妍的指尖在“苏若苕”三个字上顿住——那字迹圆滚滚的,像颗颗小汤圆,倒比她的簪花小楷好认十倍。
“这规矩……”
“前夫人管账时就有呀!”苏若苕掰着手指头数,“我娘说‘账是死的,人是活的’,两个人签字既防着下人们偷懒,也省得当家的背黑锅。”她突然压低声音,像说悄悄话,“上回三厨房领冬炭,王妈妈把‘十车’写成‘千车’,要不是我多瞅了眼,咱们府里得平白多掏八百两!”
沈清妍喉间发紧。
昨儿她翻了半宿旧账,偏生苏若苕说的这事儿,在去年的流水账里真有笔“冬炭千车”的错记,后来又用朱笔圈了改回“十车”,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“若苕查”三个字。
“嫂子?”苏若苕晃了晃她的袖子,“晌午我让厨房做藕粉桂花糖糕,陈伯说你最爱这个。”
沈清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突然想起昨儿在松鹤堂,老夫人拨着佛珠说“苏家的账算的是人心”。~x+i_a.o^s¢h¢u^o/c,m-s?.*n.e¢t′
原来这小丫头早把人心算进账里了——她递来的哪是流程图,分明是根软绳子,捆得人既挣不脱,又怪不着。
从库房回来时,日头己爬上东墙。
沈清妍刚跨进院门,就见苏明远抱着个青竹篮站在阶下,篮里的葡萄还挂着白霜:“我去西市买了新鲜马奶提,你昨儿说想吃。”
他伸手要接沈清妍的斗篷,却见妻子眉心拧着个小疙瘩。
“怎么了?”他捏了捏她的手,“库房的账难算?”
“不难。”沈清妍把葡萄篮往他怀里一塞,转身进了内室。
妆镜里映出丈夫困惑的脸,她又软了声气,“你妹妹心思玲珑,我倒佩服她。”
苏明远挠了挠头,跟着进来把葡萄剥了颗塞她嘴里:“若苕打小在庵堂长大,最会哄人开心。前儿还帮老夫人把佛前的铜烛台擦得锃亮,说是‘菩萨看了也欢喜’。”
沈清妍咬着葡萄,甜汁儿在嘴里泛开,心里却泛着酸。
等苏明远被门房叫去见客,她才对守在门边的小荷招了招手:“去跟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