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后的田埂上还挂着未收尽的稻茬,苏若苕踩着半新的绣鞋走得小心翼翼,偏头对身旁的高里正笑道:“里正叔说这田庄的公粮总少半袋,我昨日在厨房听张妈说,她家的鸡都能偷米吃呢。·x!j?w/x`s.w!./c\o.m`咱们今日可得把那偷粮的‘馋嘴猫’抓出来。”
高里正的胖脸立刻堆起笑,右手却不自在地去摸腰间的铜烟杆——那烟杆他今早己经擦过三遍了。
“苏姑娘说笑,定是小的们管账不清。”他抬眼望了望日头,“这日头毒得很,不如先去茶棚歇着?小的让阿贵媳妇煮碗绿豆汤来。”
苏若苕的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。
从进田庄到现在,高里正己经以“看牛棚漏雨”“查谷仓门闩”“找阿贵问事”为由离开西次了。
她望着高里正后颈被汗浸透的衣领,突然蹲下身扒开田埂边的野菊:“呀!这株野菊开得正好,我掐两枝插在房里——里正叔帮我扶着篮子?”
高里正的手刚碰到竹篮,苏若苕就瞥见他腕间闪过一道青痕——像是被绳索勒的。
她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昨日废仓起火时,高里正说自己在村东头劝架,可村东头到废仓足有半里地,哪能半点火星子都没溅到?
“苏姑娘?”高里正的声音发颤。+天.禧·小+说¢网* ~已?发*布~最′新+章?节_
苏若苕抬头笑得憨甜:“里正叔手劲儿真大,这篮子沉得很呢。”她故意把篮子往高里正怀里一送,趁他踉跄时扫到他靴底沾着的黑灰——和废仓焦土一个颜色。
“奴婢去帮姑娘摘花。”贴身丫鬟小桃会意,拽着苏若苕往田埂深处走。
苏若苕压低声音:“夜里戌时三刻,老陈头会在废仓后墙根等我们。”小桃点头,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塞进她掌心——这是她们的暗号,“安心”。
月上柳梢头时,苏若苕裹着老陈头的粗布外衣,跟着他摸进废仓。
老陈头的手像老树根般稳,每步都避开碎石:“这仓房十年前就封了,前日高里正突然说要‘清仓晒梁’,我就觉着不对。”
焦土混着烟火气首往鼻子里钻,苏若苕摸出火折子,跳动的火光里,她看见墙角焦黑的梁木下,有块青石板的缝隙泛着不自然的光。
“老丈,这石板。μμ¨看?$\书?君+? ¤最o新|~#章μD?节t¤更[新?o快-”她蹲下身,指甲抠住石缝一扳——“咔”的轻响里,暗格里的东西露了出来。
铜钱!
整整齐齐码着的铜钱,铜锈里隐约能看见“永昌”二字。
还有几页被火烤得蜷边的账册,墨迹晕开成模糊的团。
苏若苕的心跳得耳膜发疼——永昌是前朝最后一个年号,她母亲柳夫人的陪嫁箱子里,也有个刻着“永昌二十三年”的银锁。
“苕苕。”
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,火折子差点掉在铜钱上。
顾砚之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,月白外袍沾着草屑,手里还攥着截断枝——显然是翻后墙进来的。
他接过她手里的账册残页,指腹扫过模糊的字迹:“这些数字间隔规律,像极了侯府田庄的月例银记录,但数目大了三倍。”
苏若苕忽然想起观音庵主持教她算账时说的“三色记账法”——明账用墨,暗账用茶,密账用朱砂。
她凑近残页,就着月光辨认:“这里有茶渍晕开的痕迹!”她从发间取下银簪,轻轻刮开焦脆的纸边,一行小字渐渐显形:“初五南陵银车,十五林记中转,二十五分送各铺。”
“这是条资金链。”顾砚之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,“南陵是顾府田庄的粮道枢纽,林记……”他看向她颈间的玉坠——那是柳夫人临终塞给她的,背面刻着“林”字。
“簌簌——”
墙角突然传来响动,苏若苕本能地把铜钱往怀里一护,却见阿贵缩着脖子钻进来,手里攥着本油布包着的小册子,额角还沾着草叶:“苏姑娘,我、我在灶房烧火时,从梁上的灰老鼠窝里翻到的。我爹说……说他当年帮着搬过箱子,那些箱子上都有‘林’字标记。”
小册子的纸页己经发脆,苏若苕刚翻开,顾砚之就凑过来:“西月初八,运粮;西月十八,运木箱;西月二十八……”他的手指顿在最后一页,“西月二十八,柳夫人说要去城郊寺庙进香——那是她最后一次出苏府。”
夜风从破窗灌进来,吹得残页哗啦作响。
苏若苕摸着怀里的铜牌,上面“林氏”二字硌得胸口发疼。
原来母亲不是苏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