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首要的任务,是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,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,在武都,炸开这个旧世界的铁幕!”
“所以!”孙载之猛地站首身体,声音如同金铁交鸣,带着一锤定音的决断,“邓贤的条件,我代表志同会,接受!”
“接受?!”李有庆、孙保仁等人几乎失声。
“接受!”孙载之目光如炬,不容置疑,“第一,集中南方支部乃至全国志同会之人力、财力、物力,不惜一切代价,全力支持、策动武都新军起义!武都首义,只许成功,不许失败!这是我们的承诺,也是我们撬动邓贤和全局的支点!”
“第二,”他看向朱大符,“回复邓贤!志同会完全同意他的条件!
武昌枪响之日,便是岭南光复之时!望他谨守承诺!至于他如何治理岭南…只要反金,只要独立,只要维持地方秩序不资敌,志同会…暂时不予干涉!”
“暂时”二字,他说得极重,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清醒的底线。
“第三,”孙载之的目光扫过宋得尊、李有庆,“得尊、有庆!你们立刻着手,将我们能动用的所有资源——经费、武器、有经验的军事骨干——优先、秘密地输送到武昌!特别是有庆,你要做好亲赴武都指挥的准备!此战,关乎国运,关乎革命存亡!”
“第西,”他最后看向孙保仁,语气凝重,“保仁!立刻秘密潜回武都!联络文学社蒋翊武、刘复基等同志,整合共进会、文学社力量!统一思想,周密部署!等待总部命令!告诉武都的同志,全国的目光,革命的希望,此刻,都系于武都一身!他们,将是为华夏劈开黑暗的第一道雷霆!”
命令一条条下达,清晰而冷酷。阁楼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的、背水一战的凝重气氛。
理想主义的光芒并未熄灭,但它必须透过现实政治的棱镜,折射出曲折而务实的路径。
孙载之的决断,如同在黑暗的棋局中落下了一颗带着血色的孤子。他们接受了枭雄的价码,将最大的风险扛在了自己肩上,只为换取那点燃燎原之火的第一颗火星。
朱大府拿起笔,铺开信笺。他的手稳定异常,眼神却复杂无比。他将在回复邓贤的信中,代表同盟会南方支部,正式接受那冰冷而苛刻的“蛋糕”条款。这封信,将是一纸带着屈辱和血泪的契约,也是投向清廷心脏的一柄淬毒利刃的开锋令。
胡毅生默默走到窗边,猛地推开一丝缝隙。外面香港喧嚣的市声隐隐传来。他望着远处维多利亚港朦胧的船影,狠狠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,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憋闷和决绝都吸入肺腑。他要去武昌,去那个即将成为风暴眼和血肉磨坊的地方。为了革命,也为了证明,即使被当作“出头鸟”,革命者的血,也并非枭雄算计中冰冷的砝码。
“南天”阁楼的灯光,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彻夜未熄。一场以整个民族命运为赌注的惊世豪赌,在枭雄的价码与革命者的悲壮抉择中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武昌,这座千年江城,注定将成为风暴的中心,历史的拐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