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,是刘松山在他束发之年亲手所赠。
此刻,剑鸣声声,如针般扎进他的心脏,提醒着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和刻骨的仇恨。`l~u¢o′q¨z,w_..c+o/m~寒风卷着雪沫,扑打在他脸上,冰冷刺骨。他缓缓松开紧握剑柄的手,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。深吸了一口这塞外凛冽到肺腑的空气,他猛地转身,掀开厚重的帐帘,步入中军大帐。帐内燃着数个巨大的炭盆,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。炭火的光跳跃着,映照着两侧肃立的将领们铁青而紧绷的脸。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压抑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主位那张宽大的、铺着西北军事舆图的帅案之后。刘锦棠径直走到案前。帅案上,文房四宝齐备,一方沉重的端砚里,浓稠的墨汁如同凝固的黑血。他伸出手,那手稳定得可怕,没有一丝颤抖,稳稳地提起一支粗壮的狼毫。饱蘸浓墨,笔锋悬在铺开的上好宣纸之上,墨汁饱满,欲滴未滴。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。炭火爆裂的噼啪声,将领们粗重压抑的呼吸声,帐外呼啸的风声,都清晰可闻。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那悬停的笔锋,等待着决定金积堡数万生灵命运的两个字。没有犹豫,没有停顿。刘锦棠手腕一沉,笔走龙蛇,力透纸背!两个硕大、狰狞、饱蘸着无边杀意与血色恨意的狂草大字,如同两把滴血的屠刀,狠狠劈砍在雪白的宣纸之上:**屠城!**墨迹淋漓,仿佛随时会流淌下鲜红的血液。那“屠”字的一撇,如同断头台上挥落的铡刀;那“城”字的一点,则像一颗被狠狠掼碎在泥泞中的头颅!“嘶——”帐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。尽管早有预感,但当这两个字以如此决绝、如此暴戾的姿态呈现在眼前时,强烈的冲击力依旧让这些见惯了沙场生死的将领们感到一阵心悸。空气仿佛被冻结了。“大帅!”副将王德榜,一个跟随刘松山多年的老将,须发微颤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和急迫。“马化龙罪该万死,然其部众之中,老弱妇孺甚多!当年老帅受降,亦存仁念,欲分化瓦解,以安陕甘……”“仁念?”刘锦棠猛地抬头,声音不高,却像冰锥刺破冻土,冷得让王德榜后面的话生生噎住。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,此刻燃烧着地狱业火,直直刺向王德榜,“我父帅的仁念,换来的是什么?”他抬手,指向帐外金积堡的方向,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,“换来的,是堡门诈降!是那把淬毒的弯刀!是穿胸而过的一击!是倒在自己帅旗下的血!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受伤孤狼的厉啸,在压抑的大帐中炸开:“是整整一年!三百多个日夜!我父帅的血,每日每夜都在我眼前流!从未干涸过!那扇门,”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。“关上的不止是我父帅的性命,关上的,是最后一丝宽恕!是陕甘大地所有不臣之心的侥幸!”刘锦棠猛地抓起案上那张写着“屠城”二字的宣纸,墨迹未干,淋漓滴落。他眼神如万载玄冰,扫过帐中每一张惊骇的脸:“传令!”“明日辰时,堡门不开,即刻全力攻城!破堡之后——”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砸在将领们的心上,“凡持兵刃者,杀!凡助逆者,杀!凡马化龙亲族,杀!余者……”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,“驱至堡中空地,待命!”他最后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刀锋,落在王德榜脸上:“王副将,你率前锋营,破堡后,直取堡心礼拜寺!我要马化龙,活着跪在我面前!记住,是活着!”“末将……遵令!”王德榜喉头滚动,脸色煞白,艰难地抱拳领命,额角已渗出冷汗。他明白,这“活着”二字,意味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正在等待着那位回部枭雄。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,迅速从这压抑的中军大帐蔓延至整个湘军大营。没有喧哗,没有鼓噪,只有一种山雨欲来、死寂般的沉重。士兵们沉默地擦拭着刀枪,检查着弓弩,将一捆捆箭矢、一桶桶火油整齐码放。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,那上面没有即将获得战利品的贪婪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、被仇恨和军令驱使的肃杀。金积堡的阴影,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,也压在刘锦棠冰冷的眉宇间。翌日,辰时。惨淡的冬日悬在铅灰色的天幕上,吝啬地洒下一点毫无温度的光芒。金积堡巨大的堡门,如同垂死的巨兽紧闭的口,纹丝不动。城头上,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