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民子侄。
特带来,留于大帅军中,以为人质。若罪民及河州回众再有二心,请大帅先斩此数子,再发天兵剿灭,罪民绝无怨言!”以子为质!此乃最大的诚意,也是将自己全族性命都押上的赌注!帐内帐外,所有清军将士,包括陈湜在内,神色都微微动容。左宗棠紧抿的嘴角,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。他再次沉默,目光从马占鳌决然的脸,移向他身后那几个年轻却同样平静的回人少年,最终,落在了案头那份降表上——那末尾一行小字,再次清晰地映入眼帘:“唯恳朝廷,允我河州回众,循教门旧规,延请阿訇,诵经礼拜,以安民心,以固根本。”这才是马占鳌真正所求!不是活命,不是富贵,而是他身后整个河州乃至陕甘回民文化存续的根基!他愿奉还一切缴获,加倍抚恤,交出治权,甚至献上亲子为质,所求的,不过是信仰得以延续的一线空间!好一个马占鳌!好一招以退为进!左宗棠心中那根紧绷的弦,在看清这“价码”的瞬间,终于松动了。他需要的,是尽快平定陕甘,打通西征之路。赶尽杀绝,只会激起更猛烈的反抗,陷入无休止的泥潭。杨岳斌的血,需要代价,但这代价,是否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支付?马占鳌的“降”,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契机——一个以最小代价、最快速度稳定后方,甚至化敌为助的契机!一个能告慰杨岳斌在天之灵、使其牺牲并非徒劳的契机!他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仿佛穿透了连日的阴霾。μ卡t/卡′=e小¢?说??网?=( ??更\新#]¤最?快!他缓缓起身,走到帐门口。秋日的阳光落在他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躯上。他看着依旧跪伏在地的马占鳌,声音沉稳而清晰,如同定音的鼓槌:“马占鳌,你能审时度势,率众归诚,保全生灵,此乃大善。本帅念你尚有悔悟之心,亦为河州万千生民计,更念及杨岳斌将军在天之灵,愿其牺牲,能换得一方安宁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肃杀的军阵,扫过远处河州城模糊的轮廓,最终落回马占鳌身上,一字一句,重若千钧:“准尔所请!既往之咎,概不追究!河州善后,依尔所呈条陈,由尔协同地方官府办理!所缴军械粮秣及抚恤之资,着即交割!尔之子弟,可留营效力!望尔洗心革面,约束部众,永为朝廷忠顺良民!若再生事端,定诛不赦!”“谢大帅天恩!谢大帅不杀之恩!马占鳌及阖族回众,永感大德!誓死效忠朝廷!”马占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,重重叩首,额头触在冰冷的土地上。左宗棠微微颔首,脸上依旧肃穆,却对侍立一旁的陈湜道:“取火来。”陈湜一愣,旋即明白,立刻取来一支点燃的蜡烛。左宗棠接过那卷素白的降表,在无数双惊愕的目光注视下,神色平静地将它凑到了跳跃的烛火上。洁白的锦缎边缘瞬间焦黄卷曲,明亮的火焰迅速吞噬了那些认罪的言辞、对杨岳斌的痛悔、缴还的清单、抚恤的承诺,以及那行关乎信仰存续的小字……火光映照着左宗棠深邃的眼眸,也映照着马占鳌骤然抬起、充满震惊与复杂情绪的脸。烧掉降表!这举动,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。它烧掉的是过往仇怨的凭证,是悬在马占鳌头顶的利剑,更是左宗棠代表朝廷给出的一个无声却无比郑重的承诺——只要真心归顺,既往不咎,承诺有效!杨岳斌的血,以此方式,化作了陕甘安宁的一块基石。火焰吞噬了最后一片锦缎,化作几缕青烟消散在河州清冷的空气中。左宗棠掸了掸指尖并不存在的灰烬,目光如古井深潭,看向犹自震惊的马占鳌,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河滩上:“自今日始,前尘俱往。望尔不负此心,不负朝廷,不负杨将军泉下之望。”马占鳌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锦缎燃烧的微焦气息。他再次重重叩首,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凝与力量:“谨遵大帅钧命!河州回汉,自此同沐天恩,永为赤子!杨将军英灵在上,罪民绝不敢再负天恩!”河滩上的风,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了些许。肃杀的军阵依旧沉默,但那股弥漫的、随时可能爆发的戾气,已悄然散去。一场看似不可能、充满试探与算计的投降谈判,在“谈钱”(缴还物资、加倍抚恤、保留根本)却最终未伤及彼此核心利益的微妙平衡中,尘埃落定。烧毁的降表灰烬随风飘散,湮灭于洮河之畔的黄土。左宗棠的目光掠过马占鳌低垂的白帽,投向远处苍茫的河州城廓,那里,炊烟正从无数回汉人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