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"母亲这是要赏什么好东西?"苏若菱跟在她身后,头低得快碰到胸口,辫梢的红绒花蔫蔫地垂着。
"赏?"老夫人把炭粉往桌上一摔,"赏你母女俩的好手段!"她指着账册,"若苕说,今冬炭钱比往年多了三成,都填了若菱院里的香粉窟窿?"
主母的脸刷地白了。
她踉跄两步,扶着桌角才站稳:"母亲明鉴,若菱自小身子弱,我想着炭里掺点香粉...添些体面..."
"体面?"老夫人拍着桌子笑,"你当这是给她戴珠花?
阿花咳得整宿睡不着,小兰头晕摔了茶盏,这些人的体面又该谁管?"她转向苏若苕,眼里突然有了光,"苕丫头,你说要怎么处置?"
苏若苕早把章程背得滚瓜烂熟:"炭钱从三妹妹月钱里扣,往后炭由各院轮值监督。
再立个《炭火使用章程》,贴在各院门口——"她掏出张纸,"我昨夜写的,老祖宗看看?"
老夫人接过纸,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:"'炭块不得掺香粉,违者扣三月月钱''轮值监督者可优先借炭'...好!
比你爹写的奏疏还明白!"她把纸往主母怀里一塞,"去,让账房抄二十份,明儿贴全院!"
主母捏着纸的手首抖,苏若菱的红绒花掉在地上,被她踩得稀烂。
晚间落了雪。
苏若苕站在廊下,看小丫鬟们举着糊好的章程往各院跑。
张厨娘端着碗姜茶过来,碗沿还沾着糖霜:"姑娘尝尝,新熬的,驱寒。"她搓了搓手,"前日我还说你只会炖白菜,如今才知道...您这是把白菜炖出了金汤的味儿。"
王妈妈抱着一摞炭块经过,见苏若苕看过来,慌忙低头:"这是给佛堂送的炭,正经松木炭,我挑了最干的。"
雪粒子敲着窗纸,佛堂里灯火通明。
苏若苕推开门,嬷嬷们正围着炭盆烤手,嘴里念着打油诗:"炭要匀,火要稳,苏府冬月不挨冻..."见她进来,最年长的净心师太招招手:"苕丫头快来,这炭烧得暖,你摸摸这手炉——"
苏若苕接过手炉,指尖触到炉壁的温度,突然顿住。
她望着炉里跳动的火苗,耳边响起日间老夫人的话:"你生母当年管内宅,最恨这些个歪门邪道..."
雪越下越大,回房时,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。
苏若苕刚推开房门,就觉出异样——妆台上的青瓷瓶歪了半寸,那是她今早特意摆的记号。
她望着窗外纷扬的雪,伸手摸向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——那是阿花婆子咳出来的,帕子角上,绣着朵己经褪了色的并蒂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