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,这愚蠢的轻敌,这致命的误判,不仅会葬送他自己,更可能葬送肃州城外那数万大军!
若主帅被擒或被杀,军心必然大乱,马化龙趁势反扑……后果不堪设想!悔恨!如同千万只毒蚁在啃噬他的心脏!刘锦棠那张年轻而绝望的脸,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那一声声泣血的“叔帅!不可!”,此刻听来,字字如刀,句句见血!是他的刚愎,他的自负,亲手将自己、将这十余名忠心耿耿的亲兵,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!“大帅!”王德彪嘶哑的声音带着决绝,魁梧的身躯如同最坚实的盾牌,死死挡在刘松山斜前方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的马化龙,以及两侧城墙上那一片片森冷的弩箭寒光,“您下令!拼了!”其余亲兵也瞬间红了眼,呛啷啷一片拔刀出鞘的刺耳锐响!十把雪亮的钢刀在昏沉的天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,十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,没有恐惧,只有以死相搏的狰狞!他们迅速收缩,以刘松山为核心,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小的、决死的战圈。刀锋向外,杀气凛然!高台之上,马化龙脸上的笑容如同冻结的面具,依旧挂着,只是那双深陷眼窝里的细长眸子,彻底冷了下来,再无半分温度,只剩下毒蛇般的阴鸷和掌控生死的漠然。他笼在袍袖中的手,似乎微微动了一下。就在这剑拔弩张、一触即发的死寂之中,异变陡生!“轰——!!!”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,毫无征兆地从刘松山他们刚刚踏入堡门不远处的街道下方猛烈炸开!不是一声,而是瞬间连成一片!仿佛大地深处沉睡的凶兽被骤然惊醒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!脚下的冻土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猛地拱起、碎裂!狂暴的气浪夹杂着滚烫的泥土、碎石、冻块,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!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猝不及防的人群身上!“呃啊——!”“保护大帅!”惨叫声、惊呼声瞬间被更猛烈的爆炸声淹没!刘松山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,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了位!他闷哼一声,眼前金星乱冒,强壮的身体竟被硬生生掀飞起来!在意识被剧痛和轰鸣撕碎的刹那,他眼角的余光瞥见——那爆炸的源头,正是昨日马化龙献粮车队停放的位置!那些沉重的粮车底部,此刻正喷射出毁灭的烈焰!十万担粮车!那堆积如山的“归顺诚意”,最底层埋藏的,根本不是粮食!而是早已布设好的、用火药和毒物精心勾连的连环地雷!只待猎物踏入核心,便引爆这来自地狱的烟火!“噗——”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,猛地从刘松山口鼻中狂喷而出,如同猩红的喷泉,将他胸前那明黄色的御赐马褂染得一片刺目惊心!身体在空中失控地倒飞,世界在他眼中急速翻转、模糊。堡墙垛口后,那密密麻麻的弩箭寒光,高台上马化龙那张冰冷如石刻的脸,还有那冲天而起的、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泥石巨柱……一切都在视野中扭曲、变形。悔恨的毒火瞬间将他吞噬。完了……肃州大营……数万将士……左帅(左宗棠)的平西大业……“放——箭——!”一个冰冷、毫无人气的命令声,如同来自九幽的判词,清晰地穿透了爆炸的余音和烟尘,在高台上响起。下一刻,天空骤然一暗!那不是乌云,是箭雨!数百支粗如儿臂、尾部带着沉重翎羽的强弩箭矢,撕裂空气,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凄厉尖啸,如同死神泼洒的墨点,密密麻麻,遮天蔽日,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,朝着爆炸烟尘中那挣扎的身影,朝着那十余名忠诚的卫士,倾泻而下!咻咻咻——!箭矢破空的声音,尖锐得刺穿耳膜,瞬间压过了爆炸的余响和伤者的哀嚎。那不是一支两支,而是数百支!如同凭空泼下的一片死亡铁幕,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,精准而冷酷地覆盖了爆炸烟尘尚未散尽的核心区域!“大帅——!!!”王德彪的嘶吼声如同受伤的孤狼,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,在箭雨落下的前一刻爆发出来。他魁梧的身躯在爆炸冲击波下已然站立不稳,左臂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,鲜血淋漓,但他根本无暇顾及!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气浪抛飞、口喷鲜血的明黄色身影,那是他的大帅,他一生追随的旗帜!王德彪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,双脚猛地蹬地,不顾一切地朝着刘松山坠落的方向扑去!他要用自己的身体,去挡那泼天的箭雨!这是他作为亲兵队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