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透过窗纸在青砖地上淌成银河,苏若苕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,在生母旧账册上投下晃动的蝶翅。}@如¤文D~ˉ网@·μ *[¨更???新!??最~全?a?
小桃蜷在脚踏上打了第三个哈欠时,她终于“啪”地合上观音庵的收成记录——这叠她从庵里带回来的账本边角都磨出了毛边,此刻正与顾砚之托人送来的田租图表并排放着,像两本对质的状书。
“小桃,把烛台挪近些。”她指尖划过父亲接手田庄那年的条目,“‘修缮祠堂’三十两,‘添置农具’二十两……”烛火“噼啪”爆了个灯花,映得她眉峰微挑,“可观音庵去年翻修偏殿,五间房才花了二十五两。”
小桃揉着眼睛爬起来,烛台晃得窗纸上的梅影乱颤:“小姐又在查账?昨儿老夫人都夸您章程立得好啦。”
“不是查新账。”苏若苕用镇纸压平顾砚之送来的田租图表,墨迹未干的数字还带着淡淡松烟味,“你瞧,这些‘修缮’‘添置’的支出,打从父亲接手田庄第一年就开始了。”她指尖点过“王五”二字,这名字在十余本账册里像条贪吃的蛀虫,“十年前他还是里正副手,如今倒成了经手专业户。”
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,“咚——”的一声惊得小桃缩了缩脖子。
苏若苕忽然低笑:“原来不是今年才开始贪墨……是早有预谋呢。”她把两本账册推到烛火下,重叠处透出深浅不一的阴影,倒像是幅墨色不均的画。
晨雾未散时,田庄议事厅的木门“吱呀”被推开。
苏若苕提着个竹篮跨进门,竹篮里码着一叠贴了红笺的账册。?x,w!q¢x^s,.!c,o`m\
阿满跟着跑进来,手里举着块朱漆木牌——正是昨儿老夫人说要刻的“田租公示”,此刻被他擦得锃亮,连木纹都泛着光。
“刘伯早!”苏若苕朝蹲在门槛上抽烟袋的老佃户挥挥手。
刘伯掐了烟袋站起来,烟锅子在青石板上磕得“当当”响:“小姐今儿又要使什么妙法儿?昨儿那木牌一挂,李三家那小子再不敢说‘交租多了半升’,首夸您比他娘查鞋底补丁还仔细。”
“今儿不挂牌,开‘旧账展’。”苏若苕把账册一本本摊在长条木桌上,红笺在晨风中扑簌簌翻页,“您瞧这叠,”她抽出本边角发脆的账册,“前年大雨说要修祠堂,花了八十两——可我上回在西市问了,修三间破庙才五十两。”
刘伯凑过去,老树皮似的手指抚过红笺:“可不是!那年雨停后我去祠堂,房梁上的霉斑都没刮干净,倒听说王里正新盖了三间大瓦房……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小姐,您这是要翻旧账?”
“旧账不翻,新账难清。”苏若苕把最后一本账册摆好,抬头时正见老夫人柱着拐杖跨进门,身后跟着缩着脖子的苏若菱。
她眼尾一弯,脆生生喊:“祖母早!”
老夫人的拐杖在青砖上敲出“笃笃”声:“一大早就把田庄的人都叫来了?”
“孙女儿想着,咱们苏府的田租,该让种粮的人也看得明白。”苏若苕话音刚落,外头就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——佃户们扛着锄头、抱着娃挤在门口,李三家的小媳妇还端了碗刚煮的鸡蛋,热乎气儿首往屋里钻。¢v!7`x`s-w′.+c,o?m/
苏若菱绞着帕子挤到桌前,月白衫子上的并蒂莲绣得极精致,此刻却被她攥出了皱:“这些旧账都是十年前的了,当时我才几岁?再说……”她指尖划过红笺,“账目哪有没误差的?”
“误差?”苏若苕忽然从袖中抽出张泛黄的纸页,纸角还沾着茶渍,“可有人记得清楚——这是前年老账房临终前托人送来的。”她展开纸页,墨迹有些晕染,却仍能看清“王里正”“悦来当铺”等字,“他说每回领了银钱,都要先往王里正家送两成,余下的……”她抬眼扫过苏若菱煞白的脸,“才够修那漏雨的祠堂。”
“哄人!”苏若菱突然拔高声音,帕子绞成了团,“老账房都死了三年,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伪造的?”
“二妹妹别急。”苏若苕朝门口招招手,“我请了位证人。”
门帘被掀起,进来个弯腰驼背的老匠人,腰间还别着墨斗。
他一看见苏若菱,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:“是你!三年前王里正带我去取木料,说给苏府修祠堂,结果……”他转向苏若苕,“结果运到悦来当铺,那掌柜的还说‘苏二姑娘要的新酒楼,得用最好的木料’!”
“你胡说!”苏若菱退了两步,撞翻了条长凳。
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:“住嘴!”